“下巴女孩”王雅静：我是火柴

刘尚君

 

    “我叫王雅静，来自安徽阜阳，从小没有上过学，得了脑瘫这个病，通过自己自学有一点成绩，受过很多人的帮助。走到今天，像做梦一样，以往的很多努力没有白费．我觉得现在的自己特别有力量…”

    不到一分钟的自我介绍，让24岁的脑瘫姑娘王雅静不免有些乏力。她的右臂在胸前蜷缩着，左臂不听使唤地伸向一边摇摆。为了让自己控制好颤抖的声音，她尽其所能地用平稳的气息吐清每一个字，用力到变形的双脚不断地向外牵扯着，直至声音几度哽咽或嘴角泛起白沫。这就是王雅静日常的状态。

    16年后再来北京，王雅静不再是那个卑微着为求医奔波的小女孩了，她摇身一变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大姑娘，成长为众人口中身残志坚、聪颖智慧的创作型诗人。如今，她又收获了一个新的身份，那就是第20届“中国青年五四奖章”获得者。

    “得到这个殊荣．就好像特别平凡的人得到辉煌一般，感觉自己还有很多需要努力的地方，要去弥补，特别感谢大家的帮助。”“笑才是人生中的第一表情”

    由于早产，王雅静在一岁时被确诊为痉挛型脑瘫．除脖颈以下瘫痪外，她的四肢和脸经常不受控制地抽搐抖动，只能整日整夜被搁绑在椅子和床上。

    两岁时，母亲和外婆便背井离乡带着王雅静来北京治病．父亲一个人赚钱养家。看着尖细的针头刺进女儿全身的穴位，药水在头皮下像蛋清一样散涌开来，妈妈李娟心如刀绞。

    20多年来，王雅静的日常起居都是由父母照顾。记得有一次，父亲从老家坐火车来北京看她，为了省出更多的钱给女儿，仅仅20元的盒饭父亲都没有舍得吃，愣是在火车上饿了十几个小时。一路遮风挡雨。一路浓情相伴，王雅静说她最感谢的就是父母．“父母像一双手托举着我，成就了我今天的人生道路”。

    知晓父母的艰辛与不易，在生活中，王雅静很不希望给别人添麻烦。为了在坐火车时不乱踢到旁人．她努力地在狭小的座位上克制着自己不断痉挛的身体，以至于紧张得汗流浃背；为了减轻别人的负担．她甚至会选择用减肥的方式来控制体重，即使自己节食到低血糖也不想让抬她的人多受累……

    虽然有着“奇怪”的身体，但王雅静不怕被人嘲笑与讥讽．反而愿意通过“自嘲”的方式向大家介绍自己。平时就算是被粗布绳子搁绑着，她的腿还是会不听使唤地四处乱碰，双腿时常会弄得青一块紫一块。“我不能穿短裤，一穿短裤别人还以为我被家暴了。”她说。由于两条腿始终不能并拢，花样年纪的王雅静从来没有穿过裙子。她打趣道：“人家淑女能把裙子穿得特别美，我穿裙子简直不忍直视。”

    难过的事你总有一天会笑着说出来。王雅静就是这样，她笑起来嘴角上扬成优美的弧度，眼睛眯成月牙。“虽然我笑得不自然，但是笑能代表我的态度。当你哭着对待生活，生活也会哭着对待你。当你咬牙切齿地对待生活，生活也不会对你和颜悦色。你笑，你就轻松，生活也就是轻松的。”“折翼天使要和健全魔鬼对抗到底”身体的先天残疾让王雅静无法像正常孩子一样上学读书。妈妈李娟果断承担起教女儿读书认字的职责，她把家里的鞋盒子全部做成小小的认字卡，并每天给女儿规定硬性的学习任务。

    就这样，王雅静六岁时已经能认上千个汉字。慢慢地，她对美丽的文字着了迷，家里书柜上摆满了各种诗词歌赋和世界名著。她也不再满足用眼睛去看，而是想用文字表达。

    2008年生日，王雅静收到了外婆送的一台电脑。此时，身体机能的退化让她已不能用手打字。起初，她用脸挪动鼠标，用舌头双击鼠标，后来，她开始把下巴压在一只鼠标上，气管抵着电脑桌，借助脖子的力量，操纵着鼠标的左右键和屏幕中的光标。日积月累的摩擦已把红色的鼠标磨掉了颜色．下巴与鼠标的接触部分也变成了白色，还经常被鼠标缝隙夹得破皮，鼠标更是换了一个又一个。

    王雅静的四肢总是“不太听话”，双脚不由自主地用力蹬扯会让下巴不能前倾够到鼠标。她很气恼自己的身体，却又无从发泄，只能告诉自己：“每个折翼天使的背后都有一个真正健全的魔鬼在与她对抗，我始终都要和魔鬼对抗到底。”

    如今，王雅静用下巴一分钟能打十多个字，每天可以在QQ等社交媒体上创作一到两篇诗句。2012年8月，她出版了自己的第一部诗集《路过心的风景》。“心是始终不变的，它像一个窗子，春夏秋冬都在窗前路过，每一天的风景都不一样。”虽然自己不能动，但王雅静说她希望自己成为阅读时光的人。

    窗外的世界是王雅静从来没有过的童年。从小到大，她缺少朋友的关怀与温暖，怀着对友情的极度渴望，她发表了中篇童话小说《她是阿莉尔》。“我是通过这个朋友走出自怜自爱的阴影，变成阳光爱笑的自己的，我想让‘阿莉尔’感染更多的人。”她说。

    2011年，经过媒体的报道后，王雅静成了当地的励恚“名人”，有不少单位争相邀请她去做演讲。每次登台，她必须要喝几两最烈的白酒，不是因为怯场，而是要通过酒精的作用软化血管．减缓肌肉痉挛，从而让自己在台上不那么“张牙舞爪”。前阵子，王雅静得了胸膜炎，在演讲的过程中，她硬是靠着喝酒、吃止疼片把呼吸、说话时的疼痛压了下来。

    30分钟的报告会，王雅静都要提前三个小时到场做准备。一万两千多字的演讲稿，是她用下巴一下一下地敲击键盘写成的，还进行了反复的修改、打磨。“我每一次都会把不好的自己踢出去，把好的自己加进来，在这个过程中完善自己。”

    妈妈李娟告诉她：“你来到社会上，就要对这个社会有点作用。”自2012年以来，坐在轮椅上的王雅静走近青少年，举办“奋斗的青春最美丽”等事迹报告会40余场，听众累计超万人，每场演讲都会被一次又一次的掌声打断。她的坚强与不屈，激励广大青少年勇于担当、敢于追梦。

    现在，王雅静开设的“雅静励志信箱”的留言数越来越多，有人鼓励，也有人求助。更多的时间。她扮演的是“知心姐姐”的角色，先倾听再开导．用自己的事例去化解别人的烦恼。

王雅静说：“我是一根火柴。虽然这根火柴需要很多的元素制成，但也会发光发热。我要自己走出黑暗去迎接光明，也要让黑暗中的人们看到光，相信光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摘自《高中生》2019年下半月第6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