孩子的问题，还是父母的问题？
孩子的问题，还是父母的问题？
薛立明
坐在咨询室里的是一对中年夫妇，看起来都像是知识分子，气度从容，但却都是满脸沮丧。
短暂地寒暄后，女士先开口：“最近我们的儿子经常发脾气，放学一回来就把自己房间的门锁上，叫他吃饭也不出来，晚上熬到很晚才睡觉，这都初三了，快中考了，不睡觉影响学习怎么办？”
咨询师将询问的目光看向了孩子的父亲。父亲声音略显低沉，但是明显不太同意孩子妈妈的说法，“他这么大了，有点自己的空间是可以的。”
孩子妈妈这时不高兴了，“你只说给空间，那学习怎么办？六月份就要中考了，别人家的孩子都复习好几遍了，你儿子呢？月考才500多分，比上次少了100多分，要想上重点高中，这点儿分够吗？”
看起来孩子妈妈对孩子的爸爸是有些情绪的。
咨询师问：“这位女士，现在孩子的状况让您有什么情绪吗？”
孩子妈妈：“我当然很担心了，也很害怕，怕他成绩不好，考不上高中，要是考不上高中，大学怎么办？就没有未来了。我们全家都是知识分子，要是我的儿子连高中都没考上，我怎么办啊？大家会不会笑话我们啊？”
咨询师转向孩子的爸爸，问：“那您怎么看？”
孩子爸爸刚张嘴想说话，孩子妈妈又开始了，“他怎么看？他能怎么看？每天就是忙也忙不完的工作，今天来这里都是我要求他来的，经常出差，一走就是好几个月，孩子都快不认识他了。”
听到这里，孩子的爸爸脸色更沉了，用隐忍的口气说：“咱们现在是说孩子的事情。”然后转向咨询师，“孩子现在对我们特别抵触，就是喜欢玩游戏，原来特别听话懂事，现在就是说看不惯我们，我们什么都不能说，不能问，说话就会惹恼他。”
咨询师问孩子的爸爸：“孩子妈妈的那些担心、害怕您也有吗？”
孩子爸爸说：“我不太会担心、害怕，我始终觉得学习不是一切，而且孩子还小。但是我们家里其他的亲戚确实很关注孩子的学习，每次见面都要问一下，如果孩子成绩不好了，大家都会劝说孩子，要好好学习。”
咨询师问：“那孩子听到这些有什么反应？”
孩子妈妈又抢着说话了：“孩子当然不高兴了，他本来是年级前五十名，按照这个成绩考上本校的高中一点儿问题也没有，可就是奶奶、姑姑、叔叔一说，他就不爱学习了，这一大家子人从来就没有对孩子说过鼓励的话，总是阴阳怪气地说话。”
咨询师：“听起来您对孩子的奶奶、姑姑、叔叔有看法？”
孩子妈妈好像赌气地说：“我哪儿有看法啊？我哪儿敢有看法啊？”
咨询师看向孩子的爸爸，爸爸再一次隐忍地说：“我们今天是来咨询孩子的事。”
孩子妈妈突然大声说：“孩子的问题就跟你们家有很大关系。”
孩子爸爸很尴尬地看了下咨询师。
咨询师表示理解，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们，说：“我理解你们来到这儿的愿望了，也听到了你们似乎有一些看法不太一样的地方，为了更好地解决问题，我们需要先了解一下问题。”
孩子爸爸想了想，说：“是这样的，我们……”
他刚张嘴，孩子妈妈立刻抢着说：“我们家就是丧偶式育儿，自从生了小孩，就是我一个人里里外外地照顾孩子，他一直在外边不是出国就是出差，有时孩子半夜发烧，也是我一个人送孩子去医院，我白天上班，晚上带娃，都不敢生病，我要是生病了，孩子就更没人管了。孩子的奶奶全家就住在北京，谁也没有问过一次我和孩子好不好。”
孩子爸爸讪讪地说：“我出差回来不是立刻就回家吗？赶紧问问儿子学习怎么样。”
孩子妈妈讥讽地说：“您那个问啊，还不如不问，从来都不管，管一回还惹孩子生气，孩子小时候多盼着和你一起玩儿啊，可是你一回家就累得瘫床上看手机，还总说孩子不要玩手机，这能有说服力吗？现在孩子大了，你一说，他就急，再说了，你也和孩子奶奶他们一样，光看到孩子做错的题，那么多对的地方怎么不看呢？总是提要求，却从来没有肯定，你是对孩子的名次要求不高，可是你也从来没有肯定过孩子的成绩啊！”
孩子的爸爸有些动怒了，但是并没有说话。
咨询师说：“听起来孩子的妈妈有些委屈，是吗？”
孩子的妈妈一下子就软下来了，眼圈儿有点儿红了，好像从一直战斗的状态到了一种疲惫的状态。
孩子的爸爸看到妻子的神情变化，也有些动容：“这些年我照顾家里是少了些，对你的关心也太少了，以后我把业务都调整到北京，争取每天都和你们在一起。”
孩子的妈妈还是赌气地说：“你这会儿回来管什么用？孩子都长大了，最需要你的时候都过去了。”
咨询师这时问孩子的妈妈：“孩子的爸爸说的这些话在你听来是什么感觉？”
孩子的妈妈：“那我其实更担心了，孩子现在动不动就发脾气，他们俩没怎么相处过，要是孩子生气了，怎么办呢？”
咨询师询问孩子发脾气的具体情况，至此，夫妻两人终于能一起说说孩子的事情了，妻子也不再抱怨奶奶了。
咨询师帮助夫妻俩一起理解孩子正好处于初中二年级，目前的情况是典型的“初二现象”，是青春期孩子发育的一系列现象，他们身心急剧发展变化，要求独立、尊重，叛逆、冲动，成绩出现两极分化，同时也是最具有可塑性的阶段。咨询师鼓励他们多陪伴孩子，接纳孩子成长中的一些变化，同时夫妻双方很好地交流;父母首先让自己的情绪稳定，为孩子营造一个温暖、有爱的氛围，允许孩子犯错误，倾听孩子的想法;适当调整对于孩子的管理方式，双方共同制定一些规则，但是首先要在能和孩子建立良好亲子关系的前提下。让他们理解良好亲子关系的背后其实是良好的夫妻关系。
他们走出诊室的时候，双方都很轻松，妻子还把手放到了先生的臂弯里……
摘自《心理与健康》2022年2期